教師節，快樂？

發表：2022/09/29
更新：2022/1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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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於2022年9月28日在臉書發文，只是抒發心情的碎碎念，沒想到很多人分享，我也嚇到。
可見很多人有同樣的狀況，那就同溫層取暖吧。
還是祝大家教師節快樂。大環境不友善，那我們自己找樂子或紓壓方法吧。

▲ 圖取自臉書《圖地》2011.09.24

教師節，快樂？
文長，思考三明治型的五、六年級老師。

很多人不解為何我早早退休，而看到退休計算表的人也直呼我虧大了！
甚至人事說差22天就可以領服務30年獎金。
我笑說為了那8000元獎金再留一學期，還害學校中途換老師，免了吧！

很簡單兩個字：過勞！
保命要緊，不想硬撐賣命。
只有閨蜜們最清楚，歡呼我離職。外界絕對無法想像，還誤以為當老師很爽。
好幾次差點在走廊上掛掉時，心裡總會飆髒話：
「Fuxxing鞠躬盡瘁，死而後已。這是什麼鬼文化，千百年來教育這麼不健康的職場意識。」

上週回校辦事，一個樂觀、活力充沛、60年次的哥兒們告訴我，他也申請退休了。
無他，想法一樣，累了。

這群55~65年次左右，大多師範體系，一畢業就踏進教職的老師，
年輕時，多擔點校務很常見。老鳥甩鍋，我們也默默接下。
後來，有很多校園組織改革，包含各式各樣的重大議題、政策...學校要成立各種委員會專案處理。
曾有人計算過，多達23個委員會。如果大校人多，分攤一些。
小校人少，一天到晚開會、處理專案，真的不用正常上課了。
像我曾被選上4個委員，幸好開會次數不多。
但其中一個是性平委員（因我曾被調訓過，所以教師代表第一個就被推舉了），
偏偏連年遇到事件，大小都有，開不完的會和調查。
有沒有錢領，或什麼補貼？
No!

逐漸變中鳥，以為可以逐步交棒給新人（我不會缺德，丟爛攤子給人家收）。

哪知時代劇變，少子化海嘯襲來，教師員額控管，學校無法開缺，只能招代課老師。
外界不敢相信，我的學校連年額滿，英語缺竟然也被控管十年，最年輕的一位也教十二年了！
我退休後，終於獲准聘一個。不足的，一樣繼續聘代課。
這是每個學校的苦，因為招代課老師的會議和考試又是一連串的事務要處理。
一樣，學校大，在校老師可輪流擔任評審。小校呢？
順利的話，一、二招就齊了。有的學校還七、八招，甚至十招。
教評委員或擔任教評有沒有錢領，或什麼補貼？
No!

代課老師一校校報名都已經很辛苦了，我們哪敢收高額報名費？
所以，互相體諒一下吧。

但是，代課老師不能兼任校內很多的委員會，而且年年換人來去，
所以，中鳥就繼續犧牲奉獻到老，願意扛的老鳥就繼續扛，除非有新鳥飛入。

再來，因學區家長不能接受考科老師和導師是代課老師，
經過幾年討論、修訂辦法，決議代課老師教七年級。
八年級以上是編制內教師（藝能科代課可教八、九年級）。
是的，我的學校有很多校內辦法，所以依辦法運作，大家都沒話說，辦法有問題就再開會討論修訂。
我喜歡這個制度，但也承認開會和會外溝通討論很耗時耗心力，當然，這也不會是代課老師可介入的。
我曾有一屆導師班，七升八只有我英語科、數學、體育、美術原任，其餘十幾位教師全換了。
被換掉的老師，有好幾個是代課老師，其餘正職教師也因編制異動，連帶變動。
一個蘿蔔一個坑，一坑缺了要填入，自然連動其他蘿蔔。
和眾多新老師磨合，幾乎等於重新帶班。導師和孩子們都一樣累啊！

這還衍伸出另一個問題：很多老師不斷的當導師，沒有機會擔任專任老師，喘息一下。
我愛當導師，因為專任課多。再來也覺得當導師和孩子們比較有親近感。
但有時也需要空個一兩年轉換心境，特別是帶到狀況多的班。
我就是沒休息，一路帶，除了借調和執行專案而當專任，其實不算休息到。
而好幾個班是後娘班，就算接新生，編班抽籤，也常抽到眾人歡呼的籤王，散會後立刻接著開個案會議。
夠賽了吧！

中鳥累了，卻不能休息，變老鳥繼續拖。
108新課綱，賦予學校更彈性的課程規劃。
我喜歡！但，誰來規劃？
代課來去，新人沒幾個，自然又落到老鳥身上。
我從沒進入課程發展委員會，因為敝校課發會教師代表為領召
（我在學校只當過一次領召，第二輪時，剛好退休，就跳給下一位老師）。
課發會也是很燒腦的委員會，一樣無給職，代課老師也無法進入。
另外，不論大小校，但以小校最多，老師要兼上其他科目，如果認真備課，更累。
更不用說一堆配合上級或學閥做的XX融入教學，列入評鑑。

國民年金改革又是另一把大刀，砍得我一臉錯愕 (55-65年次早早進入教職的老師受到影響最大。)。
看著試算表結果，留與不留，都沒多大益處。
最後決定保命要緊，不如歸去，讓學校開一名新的正式英語教師，平均年齡好看一點吧！
其他有家小要顧，不敢退，只能繼續撐著。

還有很多很多讓我過勞的事，說不完！
有些是制度面造成的；
有些是我籤運好，抽到可以讓我發揮無限愛心耐心的班；
有些是被拜託接的班（賽缺）...

退休後，靜心思考過往任教的五所學校共29年11個月又6天的日子，為何熱愛教育的我想離開？
如果重來，還會這樣投入嗎？
不知道。畢竟人生無法重來。

相較很多行業的辛苦，我很珍惜，也很慶幸在這職業做我所愛，穩定發展。
但，大環境的制度造成教師汰換遲緩，對教育品質更是斲傷。
不是教育界的人更看不出來其實很多新進正職教師也曾擔任代課多年，
雖然教學經歷足，但因制度，恐怕有些要教到更老才能退休。
對中小學現場，除非轉行政職，年紀的確是要考慮的因素。
菜鳥時的我可以帶學生唱跳，
但到中鳥時發現，萬一變老鳥，沒力氣再跟孩子的體力耗下去怎麼辦？
所以大改教學模式和風格，變成我出張嘴，給學生忙的任務導向型、專題導向型或探究型學習。
雖說是出張嘴，但前置和後續作業也很耗心力，只是沒怎麼動身體而已。
這是我的模式。別的老師呢？特別是需要活動或技能的科目呢？

教師節放不放假不是我在乎的。
我只在乎的是教師，快樂嗎？
有身心健康的老師，才能確保孩子們的教育品質。
別再要求老師鞠躬盡瘁，這根本就是不健康的觀念，也違反人權。
大環境的問題、制度和政策，造成中小學教師高齢化，衍生出來的問題比我們想像的更複雜也更深遠。